38歲,高中學歷,蹬三輪的,復旦博士生——這樣一串詞語,讓遼寧人蔡偉成了這個高校招生季爆出的大冷門,也注定要成為這兩天媒體炒作議論的最熱門話題。
在冷門與熱門之間,真正惹人關(guān)注的,是復旦乃至教育部這一次特許一名高中生考博的舉動,是否意味著已運行多年的高校通過專業(yè)和英語等課程考試選拔研究人才的固定機制,終于有了改革的新動作?
按照復旦研究生管理者的說法,他們在這方面早有突破:兩院院士、優(yōu)秀教授通過申請,已享受自主招生的權(quán)力,錄取誰導師說了算。近些年來,大多數(shù)高校,尤其是知名院校,在碩士、博士招生中大抵如此,尊重教授選擇的聲音越來越高。然而,專家說了算的,只是專業(yè)考試的內(nèi)容、形式和分數(shù),對于考生們,招考科目未變,影響考博、考碩結(jié)果的根本因素便似乎仍然不可撼動。
復旦嘗試招收蔡偉讀博,便最終打破了這樣一個形式上的慣例。所謂慣例,其實也不過是在30年前恢復高考之后逐漸形成的以固定科目考試分數(shù)錄取的招生制度。若再往前回溯,那些破格選拔人才的先例實在多如牛毛。最集中的時期當數(shù)上世紀二三十年代:蔡元培聘用沒考上大學的梁漱溟任教北大哲學系,胡適讓小學沒畢業(yè)的沈從文站上中國公學講臺;清華大學的招生野史中,不拘一格錄用偏科專才的軼事簡直比比皆是,錢鐘書先生數(shù)學考零分照樣被看作文史高才生的故事,是其中代表——零分據(jù)說是夸張的以訛傳訛,但軼事廣播所蘊含的今昔對比意味則清晰無誤。每每都是說者津津樂道,聽者心馳神往,繼而一齊感慨:當年,我們曾經(jīng)多么不拘束于制度,唯才是舉!今天,我們的教育制度為什么這么死板、僵化,一定要對人才求全責備?這樣下去,會有多少張鐘書、王鐘書被遺漏民間,不得成才?
不論從人數(shù)、教育水準還是課程形式上看,當年的錢鐘書們?nèi)胱x清華北大本科,其實更近乎今天的碩士博士招生,而不能與已然大眾化的今日本科教育相對接。但在招生機制上,這幾年國內(nèi)大學本科招生中自主選拔試驗漸漸展開,招收偏科專才的新聞時有所聞,清華錄取蔣方舟與復旦未取韓寒,都讓人議論紛紛。真正應(yīng)該去除一統(tǒng)考試程式、尋找對專業(yè)孜孜以求的高層研究人才的碩士博士招生,反而平靜無波,縱有,也多是“半數(shù)博士去當公務(wù)員”“官員博士大躍進”或博士學術(shù)行為不端累及導師之類消息。
這實在是奇特的反差:面向大眾的本科招生,關(guān)注的焦點,今天恐怕仍然應(yīng)該在于如何健全和完善普遍的公正公平機制;而更高端的碩士博士教育的選才,才更需要注重專業(yè)特質(zhì)、因材施教、唯才是舉的靈活機動。眾多忙碌到無暇上課、寫論文的官員、老板們順利披上博士袍的事實,有些諷刺性地說明,博士的招考選拔機制其實向來不乏變通靈活,只是變通靈活的標準,不在于學術(shù)造詣,而在其他。
從這個角度看,38歲、高中學歷、蹬三輪謀生仍堅持20年鉆研古文字且自得其樂的蔡偉,在裘錫圭先生等學界權(quán)威爭取之下,終于有了讀少有高才問津的古文字學方向博士的可能,實在,還是一則新聞,一種讓人稱快的“突破”。
但愿,這樣破格的博士生,會越來越多,乃至不再是發(fā)生在冷門專業(yè)里石破天驚般的偶然事件。只為搶得一只公務(wù)員飯碗或僅起裝飾功能的博士比例,愈少,愈好。相關(guān)報道詳見本報今日A22版
本報特約評論員 姜泓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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