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親身經(jīng)歷告訴我,在管理混亂的火車站,在不被信任的列車上,文明人也會變得野蠻。
1月13日,在蕪湖火車站,一位女大學生被人流擠下站臺后,又被尚未停穩(wěn)的火車軋成兩截。大多數(shù)中國人都能夠想象那種瘋狂擁擠的場面,都會相信這并非特別意外的事故。第二天,在長沙火車站,百余持票的大學生被趕下火車,在寒風中無人理睬,事后鐵路方解釋是因為超載,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。(昨日《廣州日報》)后一起事件,正是對前一起悲劇的解釋,那就是一些鐵路企業(yè)的服務,正在削弱乘客對它的信任感。
網(wǎng)絡上很多人談到國民的素質(zhì),認為那位不幸的女大學生是被素質(zhì)低下、不懂得排隊文明的乘客害死的。這并沒有說到點子上。首先,就算存在乘客素質(zhì)問題,那也不是天生的,而是被社會尤其是被鐵路服務疏漏造成的。其次,同樣這些人,讓他們?nèi)ペs飛機,未必會在候機廳里擠成這樣。
航空公司的服務也有很多問題,但至少還有一個基本的底線,那就是大多數(shù)乘客都知道,買了票就意味著可以上飛機。如果因為超載等原因不能登機,航空公司至少要解釋、道歉、轉(zhuǎn)簽甚至賠償。一張機票或者火車票,就是一紙合約,是承運方運載和服務的承諾。如果連基本的運載承諾都沒有,為什么還要買票呢?荒唐的是,長沙火車站的事件表明,乘客沒有從鐵路運輸部門得到這樣的承諾,他們知道光有票還不行,還要跑和擠,否則也可能趕不上車,甚至上車了還有可能被趕下來。在這種情況下,能對國民素質(zhì)抱有多高的期望呢?
也不要以為這只是春運人多的特殊意外,一些鐵路企業(yè)的服務平時就存在懈怠。本人因為有些恐高,出差或旅游喜歡選擇火車。我從不去擠春運,也幾乎不在黃金假期出游,但是也常常在火車站發(fā)誓,下次一定要去忍受飛機。去年夏天在長沙站,一進候車室,那種燥熱、骯臟、惡臭和喧囂,直令人作嘔。列車晚點了,但是沒有任何提示。檢票口前排著長隊,異常擁擠。我前往一個收費的所謂“貴賓候車室”(其實就是隔離開來的一個提前上車通道,也少不了擁擠),但服務人員態(tài)度惡劣,氣得我又退出來。再回到長隊后面,排了一陣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是另一次車的檢票了,我要上的車已經(jīng)悄悄開走了。這時你不會指望有人來幫助你,到售票大廳去排隊半價退票吧。你想多問一句,退票員理都不會理你。在這種環(huán)境中,你能拒絕擁擠嗎?
我多次乘坐歐美的火車,我不得不“崇洋媚外”地對你保證,那絕對是一種享受。你不用擔心有人拿著喇叭對你大喊大叫,不用擔心有人來趕你下車,不用擔心車上的人推銷假冒偽劣商品,不用擔心餐車里的飯菜又貴又難吃。你可以選擇不同的公司,挑剔他們的服務質(zhì)量、車次安排和行車質(zhì)量,你甚至可以因為不喜歡某個公司的廣告或者標志而拒絕它。在這種環(huán)境中,你還瘋狂地擁擠干什么呢?除非你在搞行為藝術,用來同情和支持中國的乘客。
我的親身經(jīng)歷告訴我,在管理混亂的火車站,在不被信任的列車上,文明人也會變得野蠻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服務不善的鐵路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國民素質(zhì)的“退化器”。
□長平(廣州 資深媒體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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