腥風血雨的津門之夜,一場突如其來的慘敗,中國男籃被伊朗隊砍翻在地。
決賽近乎慘不忍睹,觸目驚心地發(fā)生在眼前。那些匪夷所思的比賽數(shù)據(jù),看上去就像天方夜譚。內(nèi)線得分26比52,二次進攻得分6比21,伊朗前場籃板球19個,中國隊三分球18投2中,伊朗整場比賽一共22次上籃或者扣籃得分!在這些數(shù)字背后,是中國男籃完全失去了斗志、勇氣和凝聚力。顯然,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失敗,這甚至不是一場在技戰(zhàn)術層面上的失敗,這是一場發(fā)生在天津的事變。
所有的一切,在決戰(zhàn)來臨前已有征兆。當然,沒有人想得到最后的結局。中國男籃的大多數(shù)球員都認為,盡管球隊的戰(zhàn)斗力已經(jīng)消耗殆盡,但仍然相信自己能夠擊敗伊朗。如果正常發(fā)揮,他們的實力和主場優(yōu)勢的確能幫助他們奪冠。但最后這一夜,在士氣高漲、快馬輕刀的伊朗鐵蹄前,最終變成了一場坍塌的災難。
在慘敗之后,媒體和球迷已經(jīng)掀起了一場“倒郭風暴”。按照中國式的邏輯,在這樣一場災難之后,有些人一定會被打倒。郭士強的臨場指揮效果,最直接地反映在現(xiàn)場和電視屏幕上,因此成了最普遍的矛頭所指。但事實上,郭士強只是這個棋局中最無奈的一枚棋子,他已經(jīng)盡了全力,但無法改變自己命運的悲劇。在整個中國男籃的團隊里,沒有哪一方有錯,但這個團隊,本來不應該組合在一起。
津門事變,更是一場中國男籃內(nèi)部的嘩變。中國男籃在亞洲的冠軍堡壘,在這場嘩變里被摧得粉碎。
“從更衣室里一出來,我就覺得這球輸了”
一名中國男籃的隊員在慘敗當夜的說法,是“太不正!,“這場球太不正常,”他說,“我們隊現(xiàn)在整個的狀態(tài)太不正常!
最直接的反映中國男籃狀態(tài)的說法,是“氣氛不太對”,“狀態(tài)太差了”。亞錦賽期間,大量CBA球隊的教練都在天津參加學習班,也有一些曾經(jīng)在中國隊里擔當職務的老臣到過天津探訪。只要去過球隊的,都有類似的結論:“隊員和教練之間矛盾好像挺大,沒擰在一塊兒,跟要兵變似的!
另一名隊員說: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反正彼此沒有信任感。沒有信任感,就沒有凝聚力。他說的時候,想聽就聽,不想聽就不聽。這個隊里有好多人不想打了,只是因為亞錦賽,不能不打。”
在8月16日的傍晚,中國男籃知道晚上還有一場決賽,他們需要贏下來,但這個團隊已經(jīng)失去了斗志。哈達迪在決賽里像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,但在賽前準備當中,無論他防守王治郅還是易建聯(lián),中國男籃都有解決的辦法。王治郅有出色的技術和極大的攻擊范圍,易建聯(lián)有投籃,也有速度和爆發(fā)力,而哈達迪移動得相當緩慢。但當哈達迪去防守易建聯(lián),而且明確地放他投籃的時候,在NBA一直靠投籃吃飯的阿聯(lián)卻失去了信心,他既不敢果斷投籃,也不敢靠速度突破。哈達迪就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,帶著笑容,做著“投籃啊”的手勢,盯著他。
易建聯(lián)的猶豫和失常,是整個中國男籃的縮影。無論郭士強怎么準備,他的隊員們都沒有準備好比賽。在最后的準備會上,走出更衣室之前,當郭士強再次強調(diào)比賽的要點時,隊員們大都冷漠得面無表情,或者低著頭,沒有任何回應。
開門,沿著甬道向球場走去。中國男籃率先聽到了伊朗人嗷嗷的吼聲,他們從前面一間更衣室出來,在中國隊前面向球場走去,一個個跳躍著,吶喊著,渾身的肌肉繃得像鋼條。中國隊在伊朗隊后面,平靜地走著,垂著雙臂,不聲不響。一位貼近球隊的人士說:“從更衣室里一出來,我就覺得這球輸了!
“鍋巴是好人,但他也沒有辦法”
按照郭士強的想法,他的體系和尤納斯擁有姚明的體系有巨大不同,他在之前的熱身賽里也一直試圖建立自己的體系。但在天津,中國男籃既沒有攻擊性的防守,也沒有快速多變的戰(zhàn)術,仍然像喂球給姚明一樣,一個個把球喂給背靠著籃筐的易建聯(lián)和王治郅。最適合快速體系、出球速度最快、搶斷能力最強的胡雪峰,始終沒有得到足夠的空間和時間。一位內(nèi)部人士說:“他(郭士強)不敢換,現(xiàn)在這幾個主力都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,他自己資歷淺,不敢動,怕一動,出問題怎么辦?”
但即使如此,只打過一屆亞錦賽、做教練只有四年、資歷遠不如他的三位助理教練(高吉安,孫軍,張斌)和領隊(宮魯鳴)的郭士強依然很難得到那些主將們真正的認同和尊重,這支球隊不像北京奧運會上的那支中國男籃,會在球場上將帥一心,三軍用命。在天津的中國男籃一共有5名球員來自廣東宏遠,除了蘇偉,其他4人都在決賽中上場。易建聯(lián)17投5中僅得11分;朱芳雨和王仕鵬一共出手只有6次,只得2分。杜鋒是郭士強在布陣上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,也只得到了5分,三分球4投1中。杜鋒說:“前面的比賽一直不讓我打,到?jīng)Q賽關鍵時刻突然讓我上,我很難一上去就發(fā)揮。”
郭士強是個溫和的主帥,這也許是他從來沒有在球隊里贏得真正權威的原因之一。就在天津亞錦賽期間,曾經(jīng)有一名球員在更衣室里指著郭士強怒吼,其他人視若無睹,最終只能由籃管中心副主任胡加時來平息局面。
“這不是鍋巴(郭士強的綽號)的錯,鍋巴是個好人,”一位前中國男籃的官員說,“但他也沒有辦法。他沒有資歷,很難在這個位置上指揮,自己的東西體現(xiàn)不出來。這不是鍋巴的錯,也不是隊員的錯。咱們的體育環(huán)境里,認的就是這個。運動員服這個教練,就好好打;他不服這個教練,再說什么也沒用!
“惟一解決問題的方式,就是換教練”
天津之敗,讓人想起2002年的印第安納世錦賽和釜山亞運會,兩支中國男籃,都沒有斗志和凝聚力。失去凝聚力的原因,都和主教練有關。郭士強和王非是截然不同的教練,有截然不同的性格。王非當年做運動員時戰(zhàn)功彪炳,當教練率八一屢奪冠軍,又有在美國進修的履歷,眾望所歸,資歷無人可比。但他疏于管理,對老隊員缺乏約束,最終把球隊帶垮了。郭士強帶遼寧時以嚴格和鐵腕著稱,但沒有資歷墊底,他在國家隊施展不了拳腳,更無法放手管理,隊伍也垮了。疏途,但是同歸。
郭士強處理事情的方法,也和王非不同。當年王非兵敗,把所有責任推在后衛(wèi)能力差上,引得當時國內(nèi)媒體刮起一股討伐后衛(wèi)的浪潮,當時被討伐的焦點,就是劉煒和郭士強。如今郭士強兵敗,局面慘不忍睹,但坐在新聞發(fā)布廳里,郭士強反復說“運動員都非常努力……他們確實都非常努力……”,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。一位采訪過釜山亞運會的老記者嘆了口氣,說:“都這樣了,郭士強還是什么都不說,人品真是不錯。但最后,還得跟王非一樣(釜山亞運會后被解職)!
“球輸成這樣,肯定有他(郭士強)的責任,但也未必都是他的責任,”一位郭士強當年在國家隊的隊友說,“可不管是誰的責任,這個隊伍已經(jīng)完了,F(xiàn)在惟一解決問題的方式,就是換教練。隊員們不服他,不可能把運動員都換了。而且,在主場輸成這樣,將來說什么也沒用了!
籃管中心副主任胡加時一直在現(xiàn)場督戰(zhàn),決賽之夜,他坐在替補席后面,一言不發(fā)。郭士強100多天前上任,是他欽點的教練。當時呼聲最大、最鎮(zhèn)得住球隊的人選是如今的領隊宮魯鳴。宮魯鳴甚至已經(jīng)幾乎獲得了教鞭,籃管中心主任信蘭成也是他的支持者。而胡加時力主采用競聘制選取主教練,年紀最大、資歷最深、曾在1996年率領中國男籃打進奧運會前八的宮魯鳴自重身份,不愿和年輕人一起競聘,因此退出了競爭,郭士強隨后贏得了最終的勝利。胡加時看上去并沒想到,郭的資歷不足會有這么大反作用,三個月來,他一直在幫助郭士強安撫和約束隊員,但終究代替不了主教練。
決賽之后,一位電視節(jié)目主持人在場邊對宮魯鳴說:“宮導,最后還得看你了。”宮魯鳴抬頭望著巨大的比分牌,仿佛出神地輕輕搖頭。
10天之后,這支新遭重創(chuàng)的中國男籃還要前往昆山參加斯坦科維奇杯賽,這讓他們倍感倉皇。易建聯(lián)、朱芳雨、杜鋒、王治郅、劉煒等人,都可能不在中國隊的名單之中。去昆山是最后一班崗,像一場雨打風吹的結尾,郭士強不去都不行。 (體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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